最後一年

持續了一整個月的毛毛細雨彷彿在告訴我: "你走吧,這裡是不適合你的"

兩年了,這兩年我都沒感受過夏天的喜悅.大概是貪婪的普羅旺斯偷走了英國的夏天,我很久沒見過天上的一片藍了.

就是撇開自己的罪孽與苦果,這兩年的遭遇似乎都不往我那邊走.生活上,工作上,情感上都水往低流.乩份的感受到什麼是低處未算低.

"我還可以墮落到什麼地步?"這是我年來反覆思量的問題.

或許我走的路實在太多,太迂迴.我活該好好的找個人安定下來,像諸位快將結婚的老友一樣.我想的那種人是長治久安的一種,沒什麼糾纏煩惱,沒什麼麻煩爭執,可以兩個人走到留尼旺島(Reunion)活下一輩子那種.
我知道我是沒有這種福氣的.

退求其次,就讓我沾多一絲陽光,半份人情,滿桌食物吧.我下個月終於還完loan了.是時候將所有人債,透支,卡數都還清了.下年六月我帶父母到克羅地亞旅行,年尾弄到護照之後就鐵定離開英國.我實在不想在這個沒有夏天的地方留一輩子.返香港後我不求什麼,我只求有一份二萬的工(講真,萬五我都殺),一年二十日假(十四都殺),OT不拘(咁梗係有薪更好),唔駛返大陸(我真係唔太好0個D聲色犬馬0架)就可以了.我不知道我所要求的會否太高,但我可以調低相就的.我看見別人的面冊裡的相片,那些年青人為主的公司多麼好玩啊!放工唱唱K,等待八號風球的降臨,OT完食消夜叫了滿桌子菜,假日柴娃娃的租架遊艇遊船河,年尾屏息靜氣等待雙糧或三糧......我覺得這是人生中美好的一個段落,一個的將會永遠失去的段落.我實在唔想到四十來歲變成
跟一班麻甩佬上深圳尋花問柳,到夜場授助交際,拿著長短鏡拍動漫小姐......我寧可去死.

我告訴自己,就像電影原罪犯中的主角一樣: "還有一年,一年之後我就可以返去;還有一年,一年之後我就可以去食魚旦,一年之後我就可以看見太陽,一年之後我就可以感受銅鑼灣的污染,和薄扶林的寧靜,一年之後我可以每期買東TOUCH看小克,又或者買衫扮潮人.一年之後......"

這次我是認真的,一年之內,我要還債,入籍,儲個錢.一年之後(即係最多二零零九年尾),我一定要回來.

p.s. 當然,我真係好怕返到黎搵唔到工冇人請......到時就真係要回流英國了:(
p.p.s 唯一唔捨得的是阿Bob,同佢真係亦師亦友.佢講過我結婚的話佢會過黎香港睇0個播,不過唔知係唔係尻吹......
p.p.p.s 重有會失去左工作的尊重,生活的閒逸,藝術的接觸同埋人身的自由囉,但我明播,有得有失,天經地義呢!

欄上難

破曉時分,雞還未起來叫的時候,張媽已經從樓下叫起來:
"翔!翔呀!統委的書記來啦!你還在睡呀!?喳!快點起床吧,不然就耽誤了人家哪!"
唉,三天兩日就有個什麼統委組委省委市委陰委陽委要見.可知我是個運動員,不是那些撈什子的公關呀.但奈何沒奈何,要見的還是要見.只好匆匆披件外衣在廳中會面了.
"小劉你好,家裡好嗎?" 不管啥委,開場白總是這樣的千篇一律.當然,我的答案亦然:　"還好呀.不知書記特地前來,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聊聊而已." 書記將右手托著額頭,伸出食指捽一捽太陽穴,繼續說: "比賽的準備如何呀?聽說那個古巴的羅布斯很厲害,最近還破了世界紀錄.你有信心嘛?"
"信心是有" 原來又是來探情報的混蛋書記. "不過對手真是很強,才廿一歲,爆發力比我強.說實的,我也只是五十五十而已."
"唔......" 他閉起雙眼沉吟著 "這個我也略有所聞......." 然後他突然睜大雙眼,目露精光.朗聲道: "可是你是我們國家的希望!你要不贏個金牌回來,沒信心的,就不跑好了!"
"什麼!?!" 我大叫: "不跑!?怎麼能不跑哪?我辛辛苦苦拼了媽的....."
沒待我說完,書記即插咀道: "這是黨的決定!"
"什麼黨的決定!?唏!我能帶給大家的希望都是因為我的努力!沒有我,誰還知道中國人也可以跑贏黑鬼呀?"
"住口!!" 他雙手大力拍案: "什麼你的努力!?是黨的努力!!人民的努力!!大家的努力!!嘿!你現在呀~駕奔馳穿耐吉阿瑪尼呀~戴什麼勞力士呀路易威登呀,好不威風嗄?不是國家的栽培你有今天!?你有今天!!?"
書記的大叫嚇得張媽開了半邊門來探個究竟.書記大概意識到這些話漏出去有失大體,就轉口風道: "你廿六歲,還有將來嘛.君子不爭一日之長短.你贏了固好,輸了傷了人民的心,黨中央的期望就不好哪.你試想想,你跑的那坋賽事,黃牛飛炒上過萬啦.這是什麼呀?這是過熱的期望呀!黨也是顧全大局才作出這樣的決定呀."
"但是,我真的很想在十三億同胞面前跑,就算輸了,跑第尾了也不打緊呀." 我抱緊拳頭,一字一字用力地說.
"唉,你硬是要跑的話就去吧." 書記冷靜地,不帶任何語氣地說. "可是呀,傷了不跑就更好吧.噫,你的爸媽在組織部幹得不錯呀,你要是受傷不跑的話我可以安排一個好差事給他們呀.黨還是關心你們的啊.好哪,都打擾了那麼久啦,你
好好的想想吧." 言未訖,就轉身揚長而去.
張媽在旁聽到這裡為我爸媽而高興起來,而我卻冷汗直冒.這句話明說為我爸媽安排個好差事,實際上是說他們會將我父母作為人質.

我還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

三日後,我決定退出.在我退出當晚,我在電視機裡看到那位書記的講話:
"劉同志最重要好好休養,他日再於運動場上為中國爭光.黨中央全體在此向劉同志作出深切的慰問,並作出相應的援助......"
"靠!操你媽的習總!" 我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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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士斷臂全為國
青年誓為港爭光

本報訊
曾保持四百米蝶式的香港記錄達五年的香港泳手潘安國.昨日在瑪麗醫院進行手臂切除手術,以爭取參加二零零八年北京傷殘奧運會的參賽資格.手術過程非常成功,潘在手術後三個鐘頭已經完全甦醒.
"手術實在是非常順利,安國在手術室內全無退縮之意.我鄭重的問他是否自願接受手臀切除手術,並接受一切可能的後遺症時,他堅決地答道: 我願意" 瑪麗醫院骨科系主任吳承邦憶述.
潘安國在甦醒後先洗面,然後在父母陪同下對傳媒作出大概三分鐘的講話: "除了傷口還有點隱隱作痛之外,一切還好.這次決定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香港游泳選手實在難以在奧運跟世界的一流選手競爭,與其一直捱打倒不如退求其次參加傷殘奧運為港爭光.寧願做二班頂的聚寶駒,都唔要做一班尾的安畋.這是我以及家人經過長時間考慮所作出的決定,希望九月傷殘奧運會開始時大家支持我,多謝."
政務司長唐英年在晚上七時到達瑪麗醫院探望潘安國.他表示潘的勇敢果斷充份表現出香港人靈活多變,能屈能伸的精神.並對他斷臂為國的誠意深受感動,更當場流下兩滴男兒淚,令在場記者無不為之而動容.有記者隨即問唐司長會否頒發金紫荊給潘的時候,他隨即說: "我地唔排除會慎重考慮落實這個可能性."